在美术理论家邵大箴先生眼中，中国当代油画家、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林岗先生是“辛勤、智慧的艺术探索者”。2024年是林岗先生的期颐之年，作为中央美术学院“百年辉煌·艺术名家”系列展览之一，由中央美术学院主办，中央美术学院党委宣传部、美术馆、油画系承办的“大艺不言——林岗先生百岁艺术展”于9月11日至10月13日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展览以回顾林岗先生80余年的艺术历程为基本思路，通过“热血与感觉——早期经历和《群英会上的赵桂兰》”“使命与拼命——留学苏联的七年时光”“情感与形式的统一——历史画的创作探索”“色与形的韵味——色彩在写生中的探索”“播种者——画室制教学实践”“更直接一些——抽象探索中的空间”6个板块，全面勾勒林岗艺术创作的轮廓，并着重展示他不同时期、不同绘画风格之间的内在统一，捕捉林岗先生艺术生命的脉搏。

　　画画主要靠感觉

　　“他是敢于突破的艺术家，在艺术创作中追求最为真挚、感动的表达，他不拘泥于过往的成就，从而开拓了一个又一个新的艺术里程。”中央美术学院院长林茂说。展览将林岗先生各时期创作的大量代表作品与丰富的创作相关文献、创作笔记等艺术资料相结合进行展出。

　　林岗的成名作、曾获全国年画一等奖的新年画《群英会上的赵桂兰》是绕不开的作品——它以朴素的语言展现了新中国的新精神。据林岗回忆，这件作品“构图上参考了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大白条桌子，焦点透视，因为过去在美院图书馆看过，非常喜欢，印象深刻。”“其实我画这张画的时候，只知道素描的焦点透视和单线平涂，色彩一点儿都没有学过，只是有点感觉。现在回头看，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画出来的，完全依靠感觉……画画主要靠感觉，你内心是什么样的，你自然画出来就是什么样的。”他曾这样说。

　　《群英会上的赵桂兰》反响极佳，因而1954年林岗被公派苏联列宁格勒列宾美院学习，“拼命学，99%的努力加1%的天赋嘛”，他深入研究并掌握了油画造型和色彩的语言传统。曾经“留学到苏联”的一批留学生都非常节俭，“大家都觉得我们全身上下全是国家供给的，多少农民劳动供我们留学，我们一定要把苏联的好东西学到手，回来报效国家”，展览呈现了林岗在此阶段创作的素描、色彩、创作、解剖等优秀作业和作品。

　　留学归来后，林岗陆续创作了《狱中》《万里征途诗不尽》《峥嵘岁月》《路》和《画家王式廓》等主题性画作，它们以坚实的造型、特色的构图和色彩，成为一代经典。“我觉得历史画难就难在既要尊重历史事实，又要有浪漫主义，要好看。”他说。

　　好的色彩要有“巧克力”的感觉

　　20世纪80年代开始，带着“超越时代局限”的思考，林岗的绘画从写实具象逐渐走向意象和抽象，他以点线面等基本绘画语言表达丰富的人生与现实的体悟。展览展出的《雨后桂林》等作品就体现出这一时期他在油画色彩语言方面的探索，向观众展示出一位艺术家创作的丰富面貌。

　　1982年，林岗、庞壔夫妇到新疆喀什美术学习班讲学，也和学生一起画肖像写生，“坐火车进新疆的时候就看到窗外大树在狂风中奋立的样子，让我很震撼，回来就画了《沙风》系列。”1989年，林岗去美国考察一年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沿用从新疆等地获得的素材和感受以继续自己的抽象画探索，创作了《沙风》《沙海》《雪山黄花》《他们没有留下名字》《白发》《黑夜》等作品。创作于20世纪90年代末的《洁净的云层》系列也是因新疆留给他的深刻记忆而画的：“一天到塔什库尔干高山上，中午的时候转到山后，看见长长的白云在连绵的山上投下墨蓝墨蓝的影带，一生中没见过，非常感动。造型和色彩结合得好，而且表现出一种情绪，不是容易的事情。”他曾说，“好的色彩要有‘巧克力’的感觉，成熟、浑厚、丰富，这种东西完全是感性的，都是只有实践才能体会得到”。

　　“中肯”“炽热”

　　“1952年，我们绘画系毕业班到河北省饶阳县五公村耿长锁农业合作社，为毕业创作体验生活了两个月。由冯法祀先生领队，林岗先生作为助教，所以我一直称呼他是我们的‘小先生’。”林岗先生的学生、中央美术学院老教授杨先让回忆起学生时代的下乡经历时说。20世纪60年代，林岗担任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第二画室主任，对画室的教学和创作风格的形成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他还在罗工柳油画研修班、1978年油画系研究生班的教学中也给学生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他还于1985年发起创建了油画系第四工作室，并担任首任主任，开时代之先风，培养了大批人才，为中国油画教育发展作出了极为重要的突破。“我们几个老师当时也没什么经验，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工作室老师、同学一块儿研究，气氛非常热烈。”林岗说。“现代艺术就是每个人可以尽量发挥自己的才华、自己的想象力，我们最基本的思想就是给同学自由。我们非常看重学生的性格和爱好，在第四工作室成立发言中，我强调了‘自然流露’四个字。”

　　林岗先生作为一位德高望重、受到学生推崇的教授，将自己的所学、所思都在教学中实践，作出了很多贡献。林茂表示，他是真诚、正直，备受学生爱戴的教授；林岗先生在教学中呵护学生，鼓励自由创造，如父辈一样，给予学生坚定而深沉的关怀。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第四工作室主任裴咏梅认为，第四工作室的每一位前辈艺术家都是时代的先锋，他们独立不群的个性和对艺术的不懈追求坚如磐石，守护着晚辈后学心灵的圣殿，共同铸就了中央美术学院的辉煌历史。

　　“无论是在大画布上还是在那三十几本小速写本里，他都是忘我地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情感世界中。”林岗之女林延说。“大艺不言”，林岗先生用一生的艺术实践、一件件有力的作品感染着后辈晚生；“人一辈子要能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一点我总算抓住了，够了。永不忘曾国藩的话：‘莫问收获，但问耕耘’”，正是像林岗先生这样一代代名家大师的耕耘与奋斗，才积淀起美术学院的丰厚底蕴。

　　林延说：“父亲经常说，艺术拼到最后，最关键的是热爱。”这种热爱，就如他所认为最美的词——“中肯”“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