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法嬗变与思考》　言恭达/著

中华书局　2024年第1版

　　最近，书法家言恭达《中国书法嬗变与思考》新书由中华书局出版。展卷研读，深切感受到这是一部从中国文化角度出发，深刻研究当代书法问题，在深入把握传统书法精髓，直面当代文化挑战与困境前提下，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高度，为当代书法树立正确观念、为时代立言的重要著作。言恭达在此书中，无论解读古代书法变迁、剖析当代书法现实，都紧扣中华人文精神，在“继承与发展”这个主题下，以对中华文明自信和高度负责的态度，提出有关当代书法很多深思熟虑的见解，对当代书法的发展提出诸多深刻且具有前瞻性的建议，这是当今书法界十分难得的时代强音。

　　此书开篇，从新中国成立以来书法经历的文化环境、社会背景、相关政策制度变迁等方面分析了当代书法文化出现诸多新的现象，包括书法创作呈现的正、负两面诸多倾向和特点，由此提出当代书法文化生态转型的问题。在深刻分析这种不可逆转的生态转型带来的诸多影响后，指出当代书法人“需要以积极、审慎、理性的态度，顺应数字化态势，明晰原委，寻求守望与共享汉字的方法”。关于当代书法单纯追求笔墨形式的弊端，言恭达一针见血地指出：

　　当我们仅仅把笔墨视为书法的“本体”，而面对古代书法作品时，抽离政治文化功能和日用情境，仅聚焦于审美层面，在关注线条、造型、空间等静态视觉形式因素时，忽视人及其书写行为等动态因素，在解决当代书法创变问题时，也便以笔墨形式为核心。这样，中国书法上升为“翰墨之道”的人文内涵与价值观念，也便分崩离析。

　　由此，言恭达提出一个中国书坛需要重新觉醒的问题：“中国书坛的新觉醒，是书法人以道为本，以德为基，合乎技、敬乎道的时代文化创造与发展动向的觉醒，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德责任认知与履职的觉醒，是‘周知万物，道济天下’的时代人文精神建设与完善的觉醒。”

　　在全面讨论当代书法文化源流、质理、变革理路以及今后发展理念、体系建构诸问题时，言恭达从总结中国书法传统经验出发，特别强调当代书法“人的复归”，指出中国书法优良传统，是书法本体依“人”托“物”，以“观物以通神”为旨归，而且在长期经验积累上，优秀书法家的创作达到心、手、眼三者的共融。在此基础上，言恭达提出了一个独具特色的“三层级”书法本体观。他将书法艺术的本体，划分为三个层面：一层为“道心本体”，指不可见的心悟或神气，体现为法道本心，中庸自然，趋时知变的思想理念，主要针对书法艺术观念而言；二层为“行为本体”，围绕人手的挥运，显示为主体游艺于斯，尽性显情，驻足日常的行为形态，主要针对书法创作行为而言；三层为“形器本体”，指视觉可感的形质，以形器之用，笔法墨法，字篇形式为主，主要针对作品而论。

　　言恭达在解释他的“三层级本体观”时强调，“道心本体”源自中国传统“天人合一”“内圣外王”的哲学思想，是由传统哲学思想逻辑的“自然→道→阴阳→形势”反向观照而得，即“形势→阴阳→道→自然”，这是书法艺术最深层次的本体构成，它十分重要，但也极其玄妙，需闭目神思，依人性真善，由“法道”到“本心”，并经过长期修训才能真切感悟，并在整个书法活动全过程得以体现。言恭达认为，儒家中庸自然思想，是“道心本体”的审美法度，“趋时知变”是书法家应有的自律观念。“行为本体”的主体（作者）存在向度，包括“游艺于斯”的境界，“尽性显情”的创作准则和“驻足日常”的实践模式。“形器本体”则可分为基于实用功能、笔墨技巧展示和立足感观的形势章法及风韵格调。依托这个“三层级本体观”，言恭达建立了一套全新的书法艺术评价体系，并由此展开他对当代书法文化的全面评述。

　　当代书法发展70余年（按言恭达观点，从1949年算起），关于书法艺术性质的讨论一直在延续，其中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曾经出现持续10余年的讨论热潮，不少学者，如李泽厚、叶秀山、韩玉涛、陈方既、熊秉明、陈振濂、毛万宝、姜寿田等人，纷纷发表意见，提出过多种不同的书法本体观，如“有意味的形式”“写意的艺术”“线的艺术”，还有表现论、再现论、神似论、多质论、造型说等。按言恭达“三层级本体观”，追溯过去对书法性质的讨论，言恭达在本质上与李泽厚的“有意味的形式”说，韩玉涛“写意的艺术”观及赵翼荣、陈方既等人的“写意说”可谓义理相通，不谋而合。毫无疑问，这是大浪淘沙之后，文化真理的黄金闪耀之光，是有志之士共同努力而达到必然默契。不过，这里我们更需强调的是，言恭达分三层级讨论书法本体的做法，更加符合书法艺术的实际，也更方便切入对古今书法从创作到欣赏各个环节的深入讨论。这正是言恭达立足中国文化哲学实际，深入把握中国书法特色及内涵，又有机借鉴西方哲学、文艺理论所取得的重要进步。这是他在研究当代书法“融古”而“耀今”意识的集中体现。

　　数十年书法创作和思考的实践，笔者在被中国书法无穷魅力所吸引的同时，也越来越感到其境界之深远，攀登艺术巅峰的艰难。而眼下，我们又处在第四次工业革命、信息爆炸和世界动荡不安和历史格局大转型的特殊时期。在这样高度信息化和物欲横流的大背景下，已经处于社会政治经济边缘的书法家，极易产生消极心态而随波逐流，甚或自暴自弃，玩世不恭。言恭达是书法队伍中能够长期恪守文人初心，具有坚毅道德情怀，而且执着追求崇高理想的代表人物。言恭达关于当代书法文化本体建构方面的诸多观点，尤其是他对当代书法发展所提出的诸多意见和建议，是当今中国书法界的时代强音，他对当代书法家提高思想认识，提升社会责任感，提振深层次的文化信心，放下浅薄而盲目的轻狂，从简单笔墨竞技场，走进中国书法高雅神圣的殿堂，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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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书法家、文化学者言恭达的专著《中国书法嬗变与思考》（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日前由中华书局出版发行，全书28万字。

　　言恭达作为当代中国书法的亲历者之一，他对书法学术研究有着深入和精湛的思考。《中国书法嬗变与思考》着眼于中国当代书法文化的现象、观念和实践领域，以文化生态体系演变与发展为理念，在古与今、中与外、书法与其他学科之间进行比较和贯通，深度挖掘与思考。本书从中国当代书法文化本体转位的现象及表征、中国当代书法文化本体源流与质理、中国当代书法文化本体意识、中国当代书法文化本体维度阐释、中国当代书法文化变革理路、中国当代书法文化本体建构的时代意义等六个方面展开讨论，深刻阐述了探析当代中国书法文化诸命题，以明确为什么传承发展的问题；重审传统中国书法文化内涵，以回答传承什么的问题；讨论当代中国书法实践诸现象，以明确如何发展的问题等三个重要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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